温然

人世间没有任何理想值得以这样的沉沦为代价。

百年孤独(下)

注:角色死亡预警!!!!

 

 

 

 

 

 

7.

鲁斯安的人们因为William接受了外乡人Even。没办法,谁叫大家都爱William?从那些看着他长大的长辈们,到和他一起长大的朋友,再到那些时常跑去William店里玩的小孩子们,他们爱William,那么无论Even是不是外乡人也都是可以接受的。

对这件事不能接受的是外派来的镇长和鲁斯安唯一的神父,他们来到鲁斯安,发现这个地方的人们如同小孩子一般天真,每件事都看得那么简单,镇上没有警察,也没有法令,用老William的话来说便是,“我们不需要那种写在纸上的废话来管理小镇。”镇长发现了他们的天真并为此痛心疾首,他寻来了警察,在新来的神父的帮助下制定了法令。

人们对于新的法令恍若未视,让镇长和神父十分恼火。

神父天天在布教台上劝导人们在礼拜天的时候到教堂来,他大力地劝说着每一家商户,希望能够募集到足够的钱翻新扩大镇子上的教堂。

他痛心于鲁斯安的不开化,他不懂为何在欧洲大陆上竟然还存在这样的地方,没有人对圣经顶礼膜拜,没有人在乎自己的信仰,也没有人把灵魂交给圣父。

他对临行的老牧师说,“我会让他们回到上帝的怀抱里来的。”

老牧师只是微微笑笑,“他们的灵魂安好,大约无需救赎,你改变不了他们。”

但信念就像种子,种下了总会发芽开花。

 

8.

William着手准备做一个新奇的东西送给自己的爱人。他取出他最爱的那块宝石,拆了好几个已经不受欢迎的款式的挂钟,他想做一个配得上Even的东西,既华贵又充满着浪漫的感觉。

每个夜晚,捧着诗集的Even躺在沙发上,看着William拿着各式各样的工具,在他的工作台前工作,他会在适当的时候带着稍许的不满贴过去,“你在做什么,Imago?”

侧过脸亲吻他的面颊,“送给你的,喜欢嘛?”

“喜欢,不过现在我更想和你讨论一些,arcanum est.”【玄妙的事】【拉丁语】

柔软的语调飘入William的耳里,他丢下手里的工具,抱起Even走向卧室,“Volentesmateria, amica mea.”【乐意之至,我的宝贝】【拉丁语】

 

虽然东西还没有完工,但Even看得出来,那应该是个音乐盒,William已经在他面前多次展现了他的魔力,在他的手里,破碎的钟表起死回生,失语的报时鸟重新开始鸣叫,William一定是有魔法的人吧,Even不止一次在暗地里这样想。他想像着最后的成品,他知道满含爱意的作品永远会是最好的。

可惜,直到最后Even还是没有看到那件成品的样子。

 

9.

Even来到鲁斯安的第二年,镇上开始时常有喊着口号的军人成队路过,Even每每此时都会默默看着远去的士兵,好看的眉在不知不觉中拧成深深的忧虑。

他仿佛知道终会有这么一天的到来,所以当那些军人破开William的家门,拿着通缉令来抓他时,他显得一点也不惊恐。

他笑着和William说着再见,如同他说的不过是再寻常不过的一句晚安。

William拦住他们,质问抓Even的理由,却没能得到任何回答,那群流氓扯走了他的爱人,把他推倒在墙角殴打,掀翻了他的家具,打碎了那个还有几天功夫便可以完工的音乐盒。

音乐在地上四分五裂,在痛苦中发出破碎撕裂的乐声,如同哀嚎。

Even在门外最后听到的便是这痛苦的乐声,他不停地回头张望,却不断地被推离那座房子,他仿佛听到自己心碎裂的声音,止不住的泪水洒在了花园的玫瑰丛里,那些玫瑰受不了这般痛苦,也纷纷凋谢。

 

Even来自北欧,他不是诗人,也不是画家,他只是个狂热的疯子,在巴黎遇上了一群和他一样狂热的人。他们想着改变世界,却被这个世界抹杀,他们爱着这世界,却被这世界上的仇恨所消灭。

Even 是逃出来为数不多的人之一,如果不是在鲁斯安误入了William的花园,他也许会逃到德国或者逃回北欧。

但是他最终留在了这里,与其再次陷入孤独的流浪,那么他更愿意冒险留在爱人的身旁。

 

如果,在一个沉闷凄惨之夜,

有一个善良的基督徒,出于仁慈

在某个旧瓦砾堆后面

埋葬你值得炫耀的肉体

那时,贞洁的群星

闭上他们沉沉的眼睛

蜘蛛要在这里织网

毒蛇要繁衍后代

在你被判刑的头上

你将终年听到

狼群以及

饥饿女巫的哀嚎

老色鬼的嬉闹

和黑心贼的阴谋。

【《墓地》选自波德莱尔《恶之花》感谢徐芜城先生的翻译】

在赴往刑场的路上,他默默念着这首诗,因为明了自己的命运,而不得不可惜自己最终安眠的场所。

 

10.

在抓到Even的那天下午,镇长便急不可耐地下令将他压往镇中心广场处死。

所有的人都围了过去,面对无数黑洞洞的枪口,没有人敢说什么。只有外围天真无辜的孩子才会张口问,为什么Even对他们那么好却要被处死?

镇民看着鼻青脸肿的William跌跌撞撞地来到广场,没有人敢说话,只是或同情或伤感地看着他。

 

William跑到广场时,刽子手已经在问他的Even最后的遗言。

他看见Even站在广场中央,无视一切目光微笑道,“Vive la République française,Vive le peuple!”【共和国万岁,人民万岁!】【法语】 

最后Even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他做了个口型,如同日常的情话,“Te amo.”【我爱你】【拉丁语】

William在枪声响起的那一刹那失去了所有感觉,他感觉到铺天盖地的血腥味向他袭来,他的眼前一片猩红色,他的耳边长久地回响着那声枪响,并在他余下的此生中无数次出现在令他惊醒的噩梦里。

Even的尸体埋葬在鲁斯安的公墓,埋在William父母的身旁。

 

11.

William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离开墓地,如何回到家,他机械一般地收拾好屋子,将破碎的发出哀鸣的音乐盒的残骸捡起。

他陷入了一种麻木当中,当他第二天醒来,他便开始重新制作那个音乐盒,他没有开店,也没有去料理他的玫瑰,他坐在工作桌前,将被那些野蛮的军人抢走的宝石重新补好,更换新的齿轮,他锲而不舍地修复着音乐盒,好像Even会在音乐盒修复好的时候再次来到他的花园。

William关上了门,他沉入了自己的世界,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眼见着镇长开枪杀死了Even的镇民围坐在算是政府部门的小楼前,他们默不作声,用这种方式来表达自己的不满,直到警察鸣枪才不得不离去。

终于没有人敢违抗镇长的权威,所有人在见识过枪支的威力,在被Even的死亡警示之后,不得不开始重视起纸上的法令,神父也抓住这个机会让镇长把镇民们必须每个礼拜都要去教堂写上了法令。

 

William一次都没有去过。

当镇长以此理由再次破开William的家门时,却发现屋子空空荡荡,William也不知所踪。

他看到那个完工的音乐盒,放在客厅的几上,自顾自地歌唱,似乎被赋予了魔力一般不肯停歇,他贪婪地抚摸着音乐盒上的蓝宝石,他将音乐盒收为己有,用最文雅地举动窃走了所有的珍珠宝石。

他本还想染指William的店铺,却发现店铺的门好像生了锈一般粘在门框上再也打不开后才放弃。

平静的日子过去了,繁荣只是虚假的外表。

 

12.

和William一起失踪的还有他的一群朋友,他们在黑夜里悄悄离去,隐匿他们的踪迹,镇上的人们不知他们去了哪里,直到枪声再一次响彻鲁斯安,他们带着大队人马回到鲁斯安,镇民们才意识到在他们离去的这些日子里发生了什么。直到这个时候,鲁斯安的人们才意识到战争的开始。

镇长被人从情妇的床上拉下,被毫无怜悯地拉到广场上,William看着他跪在Even站过的地方求饶哀嚎,毫不留情地下令处死他。没有审判,这只是他一个人的一场复仇。

 

William将店铺里的挂钟全部调准,他取回了音乐盒,并在日后所有的行军路上一直携带。

他撕毁了原来的法令,带着所有的人马不发一言地离开了鲁斯安。

 

等到他再回鲁斯安,他的家,已经是两年后的事,战争路过鲁斯安,炮火毁了街道,不少店铺也被一次又一次地毁坏,William的店侥幸不曾被炮火伤害,但放眼望去,鲁斯安已经面目全非,不复往日的繁盛景象。

 

13.

William很快厌倦了战争,他在行军途中想念Even的手指,想念他柔和的声音,他常常陷入沉思,他的灵魂已经送给了他此生唯一的爱人,他并不想继续留在战场,他更希望在他的工作桌前回忆那些有Even陪伴的日子。

他的那些朋友终于发现了他的心不在焉,他们迷醉于战争的狂热甚至没有注意到William时常的失神,他们充满怜悯地放他离开。

 

William重新经营起他的店,他往往在店里的工作台前一坐就是一天,他修表,制表,也做些小的玩意,例如金色的玫瑰。只是萧条的小镇再也没有人买得起金子的装饰品,William通常都是做好了再将他们熔掉,第二天重新再开始,如此往复,打发时光。

他越是想打发时光,时光便越发漫长,他越是想消除孤独,孤独便生缠着他不放。

Even无数次出现在他的梦里,无数次他眼睁睁地看着他倒下,血染红了他的鞋底,枪声震得他耳朵发痛,他一次次被惊醒,然后在漫长的夜里辗转反侧。

直到有一天,他梦见了完好的Even,他亲近地搂着自己的爱人,他在爱人的耳边低语“Te amo.”他们互相搂着,在爱人的怀里,William终于得到了一夜安眠。

醒来的William突然觉得,与其驱赶孤独,不如驻守孤独。

 

人们发现,William的店又关上了。

苦于生计的他们并没有再去找William,他们恨不得砍去时间,好好熬过这种苦难的日子,又怎么会再上门要求修理钟表。

 

14.

William在鲁斯安待到两鬓斑白,垂垂老去,他的店在战争结束之前再也没有开门过,战争结束之后,鲁斯安慢慢回复了旧日的繁华,甚至远胜旧日。William把店铺交给了旧日好友的两个儿子,他守着他的花园,渴望着有一天,那些娇艳的花能够再一次地全部凋谢,有一个人会站在花丛边对着自己无辜地微笑。

William终于老到记不清爱人的模样,他的手指也远不如旧日灵光,他越来越多次地迷失在自己的回忆里,迷失在那些他还年轻的日子,好像Even还在自己身边,明天完工的音乐盒便可以送给他。

William死在一个夏日的午后,他将音乐盒放在枕边睡去,再也没有醒过来。

店铺的继承人把他安葬在Even的身边,棺材在落地时,陪葬的音乐盒发出了动听的旋律,在场的所有人都发誓那不是错觉,音乐盒因为爱人重逢而开心地歌唱。

 

15.

很多很多年之后,玫瑰依旧散发着香气,正午依旧可以听见乐声,人们好像都已经忘记了William和Even,但也许他们从来不曾被遗忘。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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